祁东亮
场门位于通往村子的主路口处,有一条水渠横穿而过,流水会经过陡坡渠道注入葫芦河。在场门的三个拐角处,有三个小卖部,蹲踞在那里形成鼎立之势。从某种意义上讲,场门不仅仅是农业合作社时期的产物,还是我儿时戏耍的好去处。
每年春节前夕,场门前会热闹非凡,即便是春天还没有到来,但我能从和煦的阳光里感到一丝温暖。在场门口,几位年轻人将手揣在裤兜里,讲着一些和女人相关的事,唾沫星子相互飞溅,嬉笑声会将他们的“聊天记录”打包、邮寄,几天后,就会从另外一个村子里的某些人口中探听到,哪天在某村的场门口谁说了谁家媳妇长得漂亮之类的话。当然,这样的话已经成为他们每天必须讨论的话题,早就没有了新鲜感,就算是传到九霄云外,他们也不会在乎,但场门永远是他们的“精神之地”,或者是“闲话中心”。
从腊月初一到大年三十,场门的热闹景象一直会持续。老农们置办年货也是从腊月开始的,当日头刚刚从东方升起时,他们便会迈着矫健的步伐,精神抖擞地踩着石子路,一个劲地往三公里开外的高遥市走去。那时候,我会看到年轻的父亲也会加入他们的行列,宽阔的肩膀扛起半袋小麦或者豌豆,拿到集市上粜卖。天际蔚蓝,晴空万里。伴随着布谷鸟的叫声,场门又一次沸腾起来,孩子们玩各种游戏,弹珠子、滚铁环、打沙包,童年的各种嗜好都在此时此地尽情上演。直到下午时分,孩子们会望着那条通往高遥市的石子路,等待、盼望,等待家人们从集市归来的身影,盼望家人们会买很多好吃的,还有新衣服。显然,这种等待是急切的、漫长的,也是紧张的。“快看,快看,那是我爸,从桥上走过来了!”一位小伙伴大声地叫了几声,直到那个身影渐渐走近时,那位小伙伴既羞涩又失望,羞涩的是他看到的不是自己的爸爸,失望的是那些即将要看到的好吃的从他的眼前消失了。
春节就这样在期盼中向人们走来,各家各户挂起了红灯笼,贴上了红春联。场门也接续了腊月的热闹景象,拜年的人在场门集合,他们脱掉了满是补丁的衣服,穿上了一年里仅有的新衣服。吃过早饭,嘴角边的油渍在寒风中格外显眼,他们一边嗑着瓜子,一边抽着纸烟,贫困的日子一下子荡然无存。在乡下,耍社火会成为地方风俗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。麦场上,乡亲们围成一个大圈,圈里有耍狮子、划旱船、扭秧歌、唱小曲的“农民艺术家”,他们将一年的劳累暂且放下,将自己的才艺向人们展示,场里场外喝彩声、呐喊声响彻天际。
春节过后,场门不再喧嚣,人们又一次恢复到紧迫中,换旧衣服,拿起铁锹,推着架子车,经过场门,往自家田里运肥。架子车的轱辘时不时会发出吱吱的声响,这种声响演奏出了奋进的赞歌。
如今,我紧跟着脱贫攻坚的步伐,再次回到家乡,记忆中的场门已经变得物是人非,映入眼帘的是砖瓦房、柏油路、乡村医疗站,新变化、新气象、新作为。我迫不及待地走进麦场,里面种植了很多树木和庄稼,我抚摸着这里的一草一木,仿佛又一次身临其境,回到了难忘的童年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