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我睡懒觉时,有时候连梦也懒得做,只想让思绪回到原点。抛却忧伤,抛却烦恼。给心灵一片阳光,让心灵舒畅。
平时上班虽说不忙,但有节奏。思绪不得闲,身心不得闲。现在五十几了,只盼着放假。一到周末,就开启睡觉模式,早晨想咋睡就咋睡,想睡到啥时候就睡到啥时候。
忽然,恍惚间耳畔传来“喳喳喳”的叫声。这是我童年听惯的、熟悉的喜鹊叫声。
“花开庾信寒香袭,日暮惟闻喜鹊啼。”真的,就是喜鹊叫声!就是童年听惯了的、熟悉的喜鹊叫声,就是乡人最爱听的喜鹊叫声。
赶紧一骨碌爬起来。原来不是一只喜鹊,而是一群喜鹊。窗外一棵老杨树上,一群喜鹊,有的落在树枝上,有的在周围盘旋。杨树旁边一个高耸入云的铁塔,不知道啥时候,上面竟然有个喜鹊窝。
听着喜鹊叫声,我没有一点睡意,满脑子想着喜鹊,以及和喜鹊有关的事。
二
我老家是个偏僻的农村。逼仄的院落,低矮的窑洞,繁茂的树林,整齐的菜园。山前树木葱茏,枝条婆娑;山后青草碧绿,野花竞放。虽不是什么世外桃源,但也别具一番情趣。
燕子常在我家门头筑巢,欢蹦乱跳的麻雀也在院子和家鸡抢食,老鹰隔三差五光顾,瞅准机会就叼走一只小鸡……
而家乡留给我印象最深、最值得回味的却是喜鹊。
乡人喜欢喜鹊,尤其爱听喜鹊叫声。只要听到喜鹊叫声,原本晦暗的心情瞬间就敞亮了。
听到喜鹊叫声,我脑海想起一幅美好意境:“桑木扁担轻又轻,头上喜鹊唱不停,我问喜鹊你唱什么?她说我是幸福人。”
为啥是幸福人,因为喜鹊在头顶“唱不停”。人幸福不幸福原本和鸟儿无关,其他鸟儿即使唱破喉咙,也不一定是幸福人,但是喜鹊一叫,心底就是满满的幸福。
农村有一种说法,“闻听两声叫,不是好预兆”。这两声是乌鸦和猫头鹰的叫声。自古以来,乡人不愿意听乌鸦和猫头鹰叫声。乌鸦和猫头鹰要在谁家门前叫了,这是不祥之兆。相反,“食人之家闻鹊声,皆为喜兆”。喜鹊要在谁家门口一叫,却预示着好兆头。
三
小时候,我也爱睡懒觉。太阳升得老高,还不想起。大人进屋里,轻轻拍拍我,说:“快起,看太阳晒屁股蛋上了。”我会翻个身,嘴里再嘟囔几句,然后又呼呼进入梦乡。
这时,喜鹊要在门外树杈上叫几声,大人会说:“快起,看喜鹊都叫了,今天家里要来客人了。”我就一骨碌爬起来,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。饭顾不上吃,脸顾不上洗,到外面等着迎接尊贵的客人了。
今天谁来家里?
忽然,村头崾岘口过来一个人。背着布袋子,拄着一根棍。我心里特别高兴,走近一看,原来是常来要饭的王大哥。
听说,王大哥要了几年饭,家里盖了三间房。这事全村都知道,每当有人光阴过不到人前头,就长叹一声说:“唉!还不如像王大哥一样,背个铺盖卷,拿个袋子,走到哪要到哪。要三年饭,也盖三间房。”不过,说归说,并没有谁真的要饭去。
王大哥一走,我笑着说:“难怪早上喜鹊叫,原来是王大哥来要饭了。”
四
中国人历来喜欢喜鹊。因为喜鹊报喜不报忧,被誉为“神鸟”“灵鸟”,是严禁捕捉的。农村人家里,墙上都爱贴一张“喜上眉梢”的年画,“一声啼鸣报喜来,喜鹊登枝兆丰年”。黑白相间的喜鹊站在盛开的梅花枝上鸣叫,这就是最好的彩头,象征喜事到家了。
“姓名已入飞龙榜,书信新传喜鹊知。”家里有中考、高考学子,考完后能听几声喜鹊叫,那一定会金榜题名,这可是天大的喜事!
过去没有天气预报,农民根据喜鹊窝口朝向,知道今年刮什么方向的风,并根据风向种植相应的作物。“鹊巢知风”就是说喜鹊有预见性,知道一年风怎么刮,哪个方向刮的风少,就把窝口开在哪个方向。
喜鹊因为沾有喜庆,它的形象常出现在窗花、对联里。小时候过年写对联,临了总不会忘记写一个竖幅“抬头见喜”贴在炕的上方。这个“喜”就指喜鹊,象征着一抬头就看见喜鹊,就沾有喜气。
改革开放后,农民钱袋子鼓起来了。但大山一下变得老气横秋。山灰黄着脊梁,树枯黄着枝丫,农村人都到城里,到处都是撂荒的土地。喜鹊没地方觅食,只能远走他乡。
五
“鹊桥相会”的故事深入人心。“人间织女今何在,喜鹊搭桥上九天。”小时候,我们就知道每年七月初七,喜鹊上天搭桥,牛郎织女才能相会。
“鹊桥相会”现在也是忠贞爱情的象征。而这个忠贞的爱情,喜鹊是月老,是喜鹊牵的线搭的桥。
“晴色先从喜鹊知,斜阳一抹照天西。”听老人说,天旱了,喜鹊会飞到天上,向玉帝汇报灾情,让尽快下雨。有时候旱得厉害,有人故意把喜鹊窝拆掉放火烧。喜鹊一见,地上旱得着火了,连家都烧了,赶紧上天汇报……
六
近些年,封山禁牧、退耕还林还草以后,原本荒芜的大山如今又变得一片葱茏。山上碧草茂盛、绿树成荫,恢复了生态,原本消失的喜鹊又回到这片可爱的土地。
我就想,是不是原来喜鹊飞上天,向玉帝汇报灾情。玉帝看地上环境变差了,就把喜鹊留下来。如今见环境恢复到以前,才让喜鹊又飞回来了。